沉耀

我只希望对自己感到满意

《浮世绘》十三

十三




“所以,她到底怎么了?”


小林老师几乎要犯偏头痛了,“是这样的,您这边可否来面谈一下,就作风问题交…”


“没这个必要吧,老师,我们以前也见过面,杨洁的事,你让她自己搞就好,别管了。我自己真的没什么心力了,这边还有个公子哥要伺候,她已经没出路了,只要不犯罪,爱怎么样,就怎么样吧。”


“杨洁妈妈,我知道你的意思,可再怎么说…我担心杨洁现在的状态不大好,请您来也不是想让您教训她,只是…我觉得得有人来照顾一下她,她需要帮助。”


“恩?她需要帮助?她翅膀已经硬了,用不上我们了。她早就跟我们说了…算了,就算她真要帮助,那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啊。林老师,你别以为我不负责任,我上星期才打过给她,她不接,我有什么办法。”


“会不会是因为手机这种工具,太冷漠了…?”


“怎么可能啊,她们耍手机耍的比我们还厉害,林老师,你也应该知道这个学校的货色…学生是怎样的。她什么都办的妥帖,哪需要我跟她爸啊。实话说,我们已经快五十了,自己都年过半百,算个老人了,哪还管的动这些动不动闹脾气的小孩子。反正钱够她花,不饿着就行,其他的我们也不想管了,她也不让我们管。”


小林老师张张嘴,半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

“碰上这种问题儿童,你说这做父母的是挺可怜的吧。还好我们家还有个儿子,还算争气,要是是独生子女,那父母可怎么活啊…”


听完电话那头的一顿诉苦,小林老师慢慢挂上座机,杨洁也正好从副校长的办公室里出来。她脸上挂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轻松,来到小林老师跟前。


“老师,你是怎么想的?”


看着这个被父母放弃的孩子,小林老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。他只能以最正确的口吻回答。


“那些传言是假的吧,”他说,“老师相信你。”


杨洁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几下,“老师,你为什么相信我啊,我大半夜在校园里瞎逛,你不怕我是真是出去鬼混吗。”


“唉,你应该是去找地方学习吧?”


“…你怎么知道?”


“怎么会猜不出来呢,你成绩那么好,我们这些老师的讲课水平,我心里有底,”小林老师还是放下了面子,“又没见你课外补习,肯定是私下花了功夫的,宿舍里学习环境不好,你应该会跑出来找个地方。我们这层楼,有个杂物间门锁坏了,是吧?”


“…但我成绩也不算很好啊,班级第二而已。”


“年级第二。”小林老师纠正。


“唔,但郑成还是比我厉害点嘛。”


“你这种思维,一看以前就是尖子生,说真的,你还是加把劲,大学一定要考出去,啊?”


见杨洁缄默了,小林老师嗓子有点干,喝了口茶,“那天你跟我说,遭受欺负很正常,我就想了很久。后来明白了,被欺负不是你的错,也不是这些学生的错。只是因为,你来错了地方,你不属于这里。”


“那成绩差的,就活该受欺负咯?”杨洁扬起脸问。


小林老师无法回答她,像是早就预料到如此,杨洁甩手走了。离开办公室,走廊自动给她劈开了一路。看来消息已经不胫而走,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来看,这流言大概传到了完全脱离事实的地步。


陈川的今天也不同于往常。当然,对他来说的改变并没有诸位想象的那么大。只不过是,他的饭友看起来不太对劲:刘晓晓正呲牙咧嘴,王小丫顶着死鱼眼。


“所以,你们这是…”


“我跟人打架啦,”刘晓晓说,却又嗷了一声,“…这是光荣的负伤。”


见王小丫闭口不言,陈川只好替她问:“怎么回事?”


“唉,还不是有人又说别人闲话,我看不顺眼,就揍了那人一顿。”


怎么平时不见你有这么替天行道。陈川默默地吃饭,直到刘晓晓自己也憋不住了。


“得了,哥,别用那种眼神看我!我知道你知道了,是杨洁,是杨洁好吧?我就看不惯别人老贬低她,说的话又那么难听,恶心死了…”


王小丫被呛着了,咳了两声。她捶着胸口给自己灌水,可脸上却是近似于内急的神色。


刘晓晓没眼力见,“不就是晚上晚了点回宿舍,至于被说成那样吗!什么在教室里跟别人搞…哪间教室晚上不锁门啊,我成绩不行,但这点推理水平还是有的!再说,那男生呢,保安怎么就抓到了杨洁一人?”


“这个、这可能是我的错…”


这会,王小丫真像是要憋不住了似的。不过她憋的不是别的,是事情的真相,她手忙脚乱地给两人复述了一遍,一脸紧张,好像随时准备逃跑。没想到,他们的关注点跟自己想的不一样。


“不是,你怎么被泼的水啊?谁这么缺德?”刘晓晓说。


“不、不,她们就开玩笑…”


“真的吗?”陈川问。


“一开始是…我们打扫卫生,她们互相泼水,闹着玩,但是突然,不知怎么就全往我身上淋了,最后有个人,直接端起了拖把桶的水……我猜可能是玩嗨了,没想到会…”


“嗨,这一看就是故意的,我跟你说,她们这纯粹是设局,让你往里面钻呢!最后还骗你,是开玩笑,搞得你冤都没人说!我见过这种事情可不少了,聪明点,别真给骗了,哪有人开玩笑开的这么过分的!”


“这不是…有点小心眼?”


“不是,”陈川嘬了口汤,“在关心别人怎么看你之前,你得先保护好自己。”


“哎!你看,川哥说得多有道理…那这么说,杨洁完全是冤的啦?哎哎,别一幅要哭的样子,我又没说你,你又不是故意的冤她的,对吧?奇怪,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啊…”


“可要是我早点从厕所出去,杨洁也不会…”


“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吧!大家已经…呃,虽然我不认识杨洁,但我想她应该没你想的那么难受,之前这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…是吧?”


“那可不一定,”陈川说,“你又不是她。”


“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…”


“诡辩。”


“……”


“对了,刘晓晓,我昨天也才听杨洁说,她对你根本没印象,你怎么说她是你小学同学呢?”


“你在她面前提起我干啥啊!”


“套近乎嘛,”陈川难得抢话,“你人情网洒遍天下。”


刘晓晓瞪了他一眼,“她本来就不认识我,我们虽然同一个小学,但不同班啊!”


“那你怎么认得她?”


“长…长的好看呗,我是个俗人,”刘晓晓说,“小学时,就有不少人找她告白了。但她一个人也没选,据说是看不上。”


陈川说,这种性格的人,应该不是很讨喜吧。


“你懂什么!”


“我小学也收到不少告白,有共同经历。”


“……哟,看不出来嘛。”


“嗯,人是会变的。”


“你到底是咋地了,才搞成今天这个惨样?别特么跟我说是岁月,你还年轻。”


“我也不知道,可能是因为生病吧,又在青春期,自然会发生很多没想到的变化,”陈川耸耸肩,又从裤兜里抽了包纸巾,给他们一人一张,“不过我知道,要总是拒绝别人的告白,就会让别人因爱生恨,这种转变还是很容易的。结果,最受欢迎的那个,一下子就成了大家最记恨的那个,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,这故事应该这么讲。”


“物极必反?”刘晓晓脱口而出。


“语文进步了。”陈川点头。


“就算你们有共同经历,不一定感受就一样啊,”王小丫插话,“这是杨洁说的,我觉得挺对。”


“你们昨天聊了什么啊?怎么变的好熟似的…说来说去,你最好还是亲自找她问问,关心一下,然后顺便帮我弄个联系方式…”


“你认真的啊?”王小丫说,“我感觉你…希望不是很大。”


“别瞎想,给我搞到联系方式就行了。”


期中考的日子很快就逼近了,无论这所学校的学生一如既往地漠视它,还是仍旧对它摸不着头脑,都不会改变那一沓沓白纸黑字掐着点被放发的程序。按道理来说,在这种“作风不良”的学校,考卷应该要严密保管,实际上,它们只被扔在了饮水机旁,每一个路过的学生都可以看到。上级能这么放心大胆,则是出于一个荒诞但不偏离事实的认知:这里的学生,已经懒到连偷考卷的心思也没有了。反而,在那些连领先零点五分就可以甩开十几个人的学校,考卷才需要得到严加看管。用专业术语来说,那是犯罪动机更大。


但郑成是个从网里溜走的鱼。他初一到中考前都在混,中考前十天突然顿悟了人生,觉得是该好好学习了,可是那早就晚了。临时抱佛脚让他起死回生,他勉强考上高中,拿一个暑假补完了整个初中的知识,从高中第一次月考起,就在级里一直拿第一第二。起先,他也拿的快活,觉得自己就是被埋没的个天才,后来区里一期末统考,他才发现卷子难的不像话,学校里的考试是针对他们大部分水平出卷子的,而这里的学生本来就没什么学习热情,那考卷自然也是往简单的出。自那之后,郑成明白了什么叫差距,再拿第一第二也不开心了,整个学期就等着期末的区排名。


老师对他很放心,平时不闻不问,偶尔表扬几句。就把他当作一个重点高中的落榜生看——其实他之前就是个街头小混混,什么坏事都干过了,现在才能在这所野鸡学校里纯洁的一尘不染。打架斗殴,羞辱谩骂,抓女同学的小辫子,他早就没了兴趣。几个大网游也玩的差不多烂熟了,在网吧通宵达旦的情况数不胜数。对于现在的他来说,考高分、刷题、拿不间断的全年级第一,就是最有意思的游戏。他在高二一班,与年级第二的杨洁坐并排,小林老师是他的班主任。


通过几次家长会,小林老师对郑成父母最深的印象就是,他们总是乐得两双嘴都合不拢。一见到林老师,就滔滔不绝起他们儿子的成长史:他原本是多么叛逆,总爆粗口,彻夜不归,后来经过他们不懈的“调教”,虽然有点晚,但也总出了成效,成了一个自主学习的模范生。有时,这对父母还会一唱一和,一边说我早点开导他就好了,一边说成功什么时候都不迟;过一会,一边又说在这里拿年级第一到底有用没用,另一边便说宁愿做鸡头也不要做凤尾,儿子正要好好攒起自信心,高考才能打败名校那些压力过剩的对手。


郑成平时对学校的事情视若无睹,他长得普通,也跟绯闻没什么瓜葛,一个学期下来,他只记得考试的日期。仗着成绩好,平时也不敢有谁来惹他,都是想来套近乎,请教学习方法的,他也一概应付一下,却从不走心。学校生活对他来说没什么值得留恋,他期待的永远是未来:月入三万,豪车情人,西装革履,在大都市S城里并不仅仅是打工仔的美梦。


自从拿了第一名开始,父母对他的态度转变很大,以前帮他拎个书包都要嚷嚷半天,现在削个苹果都要放低声音,尽量不影响他学习。他不住校,对家里总有两名热情招待自己的“主人”,倒也有些依赖。他知道自己该多跟同龄人接触,但学校里的人他看不上眼,那帮瞎起哄的男生对他来说很幼稚,发生的一切可见的、不可见的暴力都是小儿科。他追求更高、更深的东西,连美国的杀戮游戏都无法达到的层次。在家里,他不时会对爸妈冷嘲热讽一下,爸妈的学识都不高,有时也只能愣愣地听着。最让他觉得好笑的是,他爸妈居然以为他能有今天,是他们坚持不懈说教的结果。他一边知道这有多荒唐,一边又默默地听着,每次都没直接戳穿,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对父母最好的爱了,给他们那没什么价值的人生拟造出一份成就。


杨洁的事,郑成也不是没有听说过。他知道人不可貌相,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亲例。尽管他跟杨洁不说话,上课时,他也不时会走神,估摸她脱了衣服会是什么样子。哎哎,别急着斥责他,这年龄的孩子哪个没有这样想过啊——虽然真相残酷,但事实就是,长的好看的往往就成了集体意淫对象。反过来,要总想着丑陋的人脸,才是得去医院治治病吧?没人敢把这话说破,我郑成就要直面人性的丑恶——他真是这么想的。而且,杨洁也是个聪明人,好像她自己也很明白这点,才避免跟所有男生接触,也很少混进女生的是非圈。可惜,有时人越逃避什么,什么就越找上她。在郑成眼里,杨洁还是“嫩”了点。他自己以前说过不少不该说的话,一边是觉得有点罪恶感,但一边也弄清楚了那些口无遮拦者心里想着什么。说来说去,不就是“爽”呗,赚个嘴瘾,图个痛快,至于被议论的当事人现在怎样,将来怎样,他们才不在乎。反正大家都还小,按法律来说,都是不具备刑事责任的,怎么能纠结他们的错误呢?无论什么时候,大家都可以用自己“年轻冲动,一时糊涂”来了却一切过失。没有人会追究孩子与老人的责任,与生死相近的年龄,永远是一块用不烂的免死金牌。


之所以把话题转到郑成同学身上,则是因为这次期中考试的风波,是由他作为导火线引起的。首先,笔者先得说明,这次的期中考试不再由学校自己出卷子,而是全市统一的考试,以往期末考才会有这样大的规模。而且,这次的出卷人也很不一般,是从S城名校,走进一流大学当教授的人回来出的题。据说这次是S城教育改革的试验,由于学生数量越来越多,学校差距越来越大,为了平衡教育资源,直观体现结果,以后的大考都用全市统一的标准。这话念起来顺口好听,解码一下,就是考试难度会大大增加,市排名会代替级排名。对于这样的变化,名列前茅的人各个辗转难眠,铆足了劲冲刺,搞得像一考完就放长假休整。成绩不佳的同学反倒很乐观,平时在学校里名次就不大好听,往整个市里的学生堆里一扔,越往后数字越大,意义却相应减小了,看不出到底是处在偏上还是偏下,直接一锅炖成中流。


但笔者以上提及的,还是普通高中的情况。在这所没什么人听说过学校里,事情还是一如往常,试卷还是大大咧咧地被晾在饮水机旁,也依旧没什么人对它感兴趣,好像这里的人都选择性忽略了要统考的事情,反正,正着考反着考,名次对他们来说都是浮云。除了那几个严阵以待的佼佼者,多数人对这场规则明确的游戏都提不起劲,倒更中意那些天方夜谭的热搜话题。


不知道怎么回事,郑成这几天总是很渴。他不停的去接水,又立马喝了个干净,上课期间来来回回的跑厕所。老师只当他是压力大,也能理解,不像有些人提出去厕所,只是逃课去玩,一律不准,真有几次把内急的憋到哭出声来,成为旁观者新的笑点。他看老师一路给他开绿灯,心里也很是滋味,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初中一帮人争先恐后地要拿高分,老师又为什么没事找事的找他和哥几个开涮。那时他分数低,不能理解,现在看来,分数不就是权利么?是校园里公认的货币。而且这货币没有发行限制,只要有那个水平,想印多少是多少,而且跟现实生活中“钱生钱”的法则一模一样,只要这次成绩好了,那满满的都是让下次成绩也好的权利:你可以申请调座位,去跟老师送温暖,甚至还能一笔免除闲言碎语…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利用起来。郑成掰开那个蓝色的饮水开关,又把它合上了。但从远处看来,他就只是个用保温杯接水的人而已,什么事也没有…


“同学?”


郑成吓了一跳,嗓门直接高了八度:“谁啊!”


他回头一看,拍他肩的人是个不认识的男生。上课期间,他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在走廊上游荡。等等…这脸好像有点面熟,好像是四班那个傻子,叫…陈川来着?


“你干嘛啊,吓我一跳。”他打掉那人的手。


“同学,没水了。”


“什么?”郑成没明白。


“这桶里早就没水了。


郑成一回头,才发现那矿泉水桶几近是空的。而他刚刚在那已经站了半天。来者不善。


“哦哦,我刚刚想别的事,所以没看到…谢啦。”


郑成转身离开,却又被拍住了肩膀。这次明显有使力,能算是按着他不放了。


顿了一秒,郑成若无其事地回过头:“又怎么了?”


“同学,你不关一下水龙头吗?”


“哦哦,对…”


郑成的手刚摸上那蓝色扳手,就发现中了计。


几滴水珠飞快的连成串,从他的手心里流下。矿泉水桶里还有水,只是很浅的一层。这下,暴露了他之前根本没有打开开关。


他收回手,紧盯着那个目光呆滞的人。


“好了,你想干什么?我刚刚忘开开关了,你不至于…”


“你可能没注意到我,我今天上午都在这里罚站,”陈川说,“但我注意到你了。你是郑成吧?如果肾功能有问题,该去医院看看。”


这下,郑成也懒得装陌生人了:“哦,谢谢关心。不过咱们本是同根生,不用闹得这么难堪吧。”


“同根生?”


“嗯,你初中那会,在重点班吧,我对你还是有点印象的,可惜啊…怎么就,疯了呢。”


“我没疯。”


“别逗了,你那水平,能来这所高中,不是疯了是什么?”


“…你又是谁?”


“你当年肯定对我没印象,我就是一宁愿蹲校门口也不愿意进屋上课的小混混。你们对我们这种人,不会有什么记忆的。”


“是。”


“但我也对你没印象了,就像你当时对我那样。他们都叫你傻子,我明白怎么回事,我知道你不是,可我刚刚真觉得你傻了。”


“怎么说?”


“你想阻止我。”


“这是基本的。既然是统考,付出努力的肯定不止你一个。”


“是啊,那偷看试卷的也不止我一个。”


“…这不是借口。”


“知道吗,陈川,要是你现在是年级第二,那来劝我,我可能还会听听你的意见。但是,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了,连混混都算不上,我有我的活法,你有你的,我们互不干扰,有什么不好?”


“要是你不偷看试卷,是挺好的。”


“唉,你也在这个学校呆了一年,也该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况,如果我们不走点捷径,哪能跟那些名校的学生拼?那出题的教授就是他们的老师!草,他能不给自己学生泄题吗!哪怕他真不想,他也会这么干的!”


“……”


“你一直以来考试缺人不交作业,老师却还不怎么骂你,你该知足了,我当年调皮赌气的时候,那可是闹的鸡飞狗跳,不知道被爸妈说了多少回…算了,都过去了。你看,就我这角度,我也看不到什么题目,你就当我真肾虚,跑了几趟厕所,你什么也没看见,行么兄弟?”


“……不行。”


这两个字是软弱而无力的。比起说给已经走远的郑成,这更像是陈川说给自己的听的。又一次,他感觉自己弱小到可怕的程度。他已经输了,从落下了大部队一大截时就没了希望。世界千变万化,没有人会等一个受了小伤的普通人。他低头,摩挲着手腕上褐色的疤痕,好像一只只被烫伤的眼睛。时隔今日,陈川的手指仍能感到发烫的诊断单,那是世界要抛弃他的宣召,是他回不去的前半辈子…


焦虑症。艾司西酞普兰、文拉法新、帕罗西汀片。


中度抑郁症。盐酸氟西汀,西酞普兰,舍曲林,氟伏沙明。


接着,躁郁症。丙戊酸盐、卡马西平、拉莫三嗪…再就是…


幻觉,精神分裂……奥氮平…利培酮…阿立哌唑…


……有自杀倾向,严禁一切药物的使用。


入院治疗。




待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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